田宗彦紧紧地把嘴闭上，一句话都不敢说，多说多错，不说应该就不会有错。可他还是想错了，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，尤其当你宠着她爱着她的时候，她有各种理由找你的麻烦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了？”苏白哀怨地看着他，“你不说话，我当你默认了。这手是起泡了，事情也做不了了，你嫌弃我是正常的。”
田宗彦真是百口莫辩，只好再度开口：“我不敢嫌弃你，嫌弃你等于嫌弃我自己，你的手要是丑，那我一身的伤痕岂不是更不能入你的眼。”
“伤痕也还好，我给你涂过几次药膏，以后等有时间了，我再好好给你上药。”苏白有一种执着的钻研精神，尤其是对那些有碍美好的东西。
“你给我涂过药膏？”他剑眉微挑，“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？”
苏白一不小心说了实话，想收回已经来不及，便大大方方地承认，“你时常受伤，我顺手罢了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你脱了我的衣裳给我上药？”这才是关键。
苏白两眼放空，“我也忘了是怎么上药的。”
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！她是脱了他的衣裳，但她是大夫！
景风默默地退出去，悄然把门关上，抹去额头的汗水，心道这还是那个三军阵前面不改色的杀神田宗彦吗，怎么跟个孩子似地较真。
“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上上药。”田宗彦不怀好意地笑了，起身卸甲，动作缓慢，每脱去一件，都往苏白靠近一步，直至走到她的跟前，精壮结实的上身肌肉在昏暗的烛光下，散发着肌肤天然的光泽，如同打磨平整的上好檀木，可那道道伤痕纵横其上，深浅不一，镌刻着他曾经的拼死搏杀。
苏白不明白，是怎样的执着，会让他如同猛兽一般，即便浑身是伤，也要一次次地走上那片血染的疆场。列国大势，不为大义而战，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。
田宗彦将她抱起，“怎么哭了？”
“这么多的伤，你就不疼吗？”苏白的手轻触伤痕，她能清楚地知道这些伤痕的深浅，心中更是难受。
田宗彦轻拍她的头，“不记得了，总归流流血也就过去了。战争就是如此，总会有伤亡，我能留着一条命，已经很满足了。能留着这条命遇到你，我想上天待我不薄，可能是同情我过去二十六年的孤苦无依，特地派你来陪伴我。”
“你放心，我一定会治好你的。”苏白信誓旦旦，认真的模样把田宗彦逗笑了。
“小白。”他轻唤。
她抬眸，眸中水光一片。
“我都脱光了，你就只想到要治好我吗？你偷看我沐浴时的窃喜，怎么都不见了？”
苏白的脸倏地烧了起来，意欲挣脱他的怀抱，“我什么时候偷看了，你胡说。”
“敢做不敢认，可不是你的作风。”田宗彦抱得更紧，额头抵头她的额头，“小白，我若是负了你，就叫我血染疆场，尸骨无存。”
“又胡说了！”苏白不敢再动，双臂攀上他的脖颈，“你是杀神，谁也打不赢你，你是不会有事的。也别说什么负不负我的，总归是我主动撩拨，没脸没皮地跟着你。明明知道你已有妻室，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。明明知道应该就此离你远去，可我还是来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田宗彦揽她入怀，“等此间事了，我带你离开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，我娶你为妻，厮守一生，永不相负。”
苏白摇头，用力抱紧他，汲取他身上全部的温暖，似乎只有这样，她才能感受他的存在。
苏白还是配了药膏，他双手垫在脑后，安之若素地望着苏白忙碌的身影。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，覆在他的身上，他目光痴缠，再无他人。
苏白在他的伤痕上涂抹，每抹一道都要长叹一声，“你给我讲讲这些伤都是怎么得来的。”
“不太记得了。”田宗彦说，“我十二岁随大父上战场，那是与魏国的长野之战，我第一次看到战争的惨烈。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被腰斩，而我无能为力。握着手中的刀，完全使不上劲。只能看着尸横如山，血流成河。那一战，齐国赢了，可我没有喜悦。因为我知道战场将是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面临的残酷，而失败的下场就是身首异处。我不能死，我只能赢。这样我才能保护病重的父亲和柔弱的母亲，才能得到大父的喜欢，没有人再敢欺负我。”
十二岁才上小学五年级，可他已经见识了战场的残酷。一个人的成长是由自己独自完成的，他经过了十数载的征战，从无知的少年变成了隐忍的男人，从列国忌惮的杀神屠夫，到人人可欺的齐国质子，失去光明，不良于行，他残喘求生，只为有一日报仇血恨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齐国？”
“你想我回去吗？”田宗彦目光灼灼，“我就这般当一个你二王兄帐下的小校尉，守着这片边塞长城，和你长相厮守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“这……”不是不愿意，而是不可能。
“世人都想我死，我便真的死上一遭，又有何难？”田宗彦冷笑，旋即又换了温柔的笑颜，“伤痕太多，会被你嫌弃的，你要是不理我了，我该怎么办。”
苏白淬他，“死开。”
田宗彦拉住她的衣袖，“小白，若有那日，你可愿嫁我为妻？”
苏白定住了，嫁人曾经离她很远，她经营一家全国知名的整形医院，每天忙不完的手术，把相亲的人都吓跑了，但凡是提到和她相亲，人还没见就被拒绝了。有好几次，祖父把人带来和她相亲，她刚看了一眼，就对人家提出五种以上的整形方案，从此那个人再也没脸出现在她面前。后来听说真的去整形了，但不是在她的医院，不过整形失败了，更是没脸见人。自那以后，坊间还有一种传闻，长得不够好看的人，千万别在苏白面前出现，因为她有可能在你脸动刀子。
苏白一直被剩下，虽然她身边也不乏追求者，可就是工作太忙。
她也想嫁人，找一个谈得来的人，聊聊诗词歌赋，说说未来理想，生儿育女，从此就是一生。如此简单的愿意，她却难以实现。
“等有那日再说。”这算是她的承诺，交付一生，无怨无悔。
田宗彦把她抱上榻，“今晚别走。”
苏白又想逃走，他从身后抱住她，声音闷闷的，“我保证不碰你。在四方会馆的时候，我们也是这样，夜里我都忍得难受，也没碰过你一根头发。”
“可是你一大早就把我赶走了。”苏白有起床气，被他赶了几回，连气都生不出来。
田宗彦搂得更紧，一脸欲说还休，“你看看，这样能不把你赶走吗？”
苏白立刻感受到身后被硌着的地方，当即小脸通红，“你，你，你还是把我赶走吧！”
“现下知道我为何那般凶你了？”
“原来你那时候就对我有坏心思了，不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。”苏白狠狠掐了他一把。
田宗彦支肘，亲吻她的耳后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“我要是有坏心思，早就把你就地正法了，哪还会把你赶走。”
“那为何今日要我留下？”苏白气息不稳，越发想逃走。她的一身孤勇，可临到头却是胆小鬼。
“就算你不在，我还是会想你，还不如把你留下。”田宗彦继续进攻她的脖颈，“就像这样，浅尝辄止，也好比见不到你，想破门而入强。”
破门而入！苏白污了，这词用得真是恰到好处！
但田宗彦得了甜头便堪堪放开她，“这样便好了。”
留下苏白一人呼吸不畅，满脸旖旎。
“不过，你要是想抱着我睡，我也是不反对的。横竖你每夜都会自己上来，我也习惯了。”
苏白羞愤难当，一脚把他踹走，他放声大笑，也没再缠上来。
一夜无事，倒是各自睡得香甜。
可一早醒来，苏白整个人都扒在田宗彦的身上，如同八爪鱼般缠住他的四肢，动弹不得。
她一瞬间清醒。
“别动。”田宗彦一脸痛楚的隐忍，“你要再动，我就管不了那许多，当即就要了你。”
苏白屏住呼吸，动都不敢动，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这是自作孽，不可活。”田宗彦把她的手脚慢慢移开，“自己下去，半个时辰内不要出现。”
苏白这才麻溜地下地，刚走到门边，又被田宗彦吼了一嗓子，“把大氅披上。”
苏白又折回来，依言照做，可又忍不住好奇，小声询问：“请问公子，您是用左手还是右手？”
田宗彦一怔，等他明白过来，苏白已经逃之夭夭。
苏白在门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，初小从屋顶上下来，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开心，“小白，你不会又想烧厨房吧？”
“对哦，我还没学会做饭呢！”她抡起袖子，“我保证这些不会再把厨房烧了。”
初小敬而远之，扯着嗓子大喊：“公子彦，公子彦，小白要做饭了，你快来管管！”（未完待续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