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Shire不知道他还有爸爸,这样公平吗?”薄安生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,正巧Shire也正在看他。
“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吗?”嘉熙有点郁闷了,她本不愿意说的,觉得伤人,毕竟Shire是他的孩子。
薄安生垂眸不语,整个样子冷静极了。
嘉熙心里完全没谱,后悔了,刚才就该拒绝的。
赶紧来电啊来电!这样她就能借口遁走了!
可偏偏越是这种时候,越是一条简讯也没有了!
“我无法装作视而不见。”薄安生将双手交叠搭在桌上,玄墨睇向她,眸光沉沉。
嘉熙说:“你这样对Shirley公平吗?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生活,但Shirley呢?她难道不该有同等的机会?你这样对她公平吗?”嘉熙有点气愤了。
薄安生却摇头,“不,嘉熙,你不明白。”
她笑了笑,“我很清楚。”她的两只眼睛都不是近视,看得到杂志上的那些绯闻,他的孩子和女人,他明明已经有了新的生活!
他突然笑了笑,但眼里分明又不带一丝笑意的。她离得近,看得仔细了,甚至能看到他的额际有一道淡淡的痕迹,蜿蜒着向上埋入发间,不知道是什么——
嘉熙一怔,忽然间就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苍凉起来。
不,她不该心软的,那一年,Shirley又过得如何呢?
她和哥哥轮班照顾她,亲眼见过,哭过,几乎能感同身受了。
“我没有办法帮你的。”她站起来,细碎的刘海轻轻地在额前摇曳。
对面,Shire见她站起来,也炯炯有神地看着她。
夏正宗回国,Shirley轻松了许多,终于可以安心地值夜班了。
Shirley从病理解剖室出来,准备好了17床ALS病人的解剖结果,家属一直在休息室等。Shirley在实习期间就面对过一次得ALS的病人,眼见着他停止了呼吸,没有进行任何急救措施,这是主动病人要求的……当初老师让她去做病理解剖,告诉她这是个少见的病例,让她珍惜机会,她还兀自沉浸在挫败无力中,不以为然。
后来,她照样去了,冷静地给病人家属读出大脑的重量……
如今,她已经平静了。
Shirley换了衣服进手术室,季唯安今日有一例“停止循环”的手术,剥离紧贴基底动脉的脑肿瘤,这样的手术很少看到,风险也极大。
Shirley换了衣服走进中央手术室,脑外科和心脏科的医生就来了好几位,手术已经开始了,但还没有建立体外循环,看来她还赶上了。
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下午了,手术室的护士老早就订好了外卖,一帮子人去吃下午茶。
Shirley正好和季唯安一道去换衣服,季唯安呼了口气。
“我也很紧张。”他说出来,似乎现在才如释重负。
她点了点头,“这样的手术机会并不多,紧张的同时呢?”
季唯安笑,“确实是个攒取经验的好机会。”但他建立了三次体外循环,他也想过万一还是无法成功剥离肿瘤该怎么办?但后来脑子一片空白了,只剩眼前镜头里的那一处是最亮的。
“季医生当机立断挽救了病人。”脑外科和心脏科的医生都犹豫的前提下,幸好是他主刀。
“听你这么说,我好像舒服了很多。”他温雅地笑起来,伸展了一下双臂。
“季医生是全科毕业?”Shirley将移动电话放进口袋。
他点了点头,“当时脑子发热了,觉得什么都想学……不过也确实都学到了点东西,脑外科是专业,其他是副业。”他开玩笑。
Shirley见他谈笑风生和方才在手术室严肃认真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,如此收放自如,她是真的羡慕。
她通常做不到。
“去吃东西吧!”季唯安也已经换好衣服。
Shirley刚点了点头,移动电话就响了,她即刻接起来。
季唯安见她一脸严肃,自然知道这下午茶他得自己分享去了。
Shirley往停机坪跑过去。
周末,Shirley去B城做交流报告。
晚上,她回到酒店已是近凌晨。
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,她心口一缩,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。
一点开,密密麻麻的信息和电话将她的视野淹没。
她回了信息:我没事。
他也没睡,很快回了电话。
“喂?”她按了接听,那边却没有人讲话,但她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呼吸。
“我需要听到你的声音,S城这里台风登陆,我到现在还在办公室。”他的声音在这异地夜色中显得冗长,又裹着一股暖暖的温热。
她的眼前蓦地就出现一幅画面,他现在可能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,独自望着外面风雨交加,却记得给她打电话。
今晚尤其古怪,爸爸都没有给她电话,还是她打过去问了Shire的情况,今天S城所有学校都放假。
她应了一声,“这里没有台风,也没有大暴雨。”她竟然这么耐心地告诉他,她自己也吓了一跳。
兴许是因为深夜,因为方才在外面热闹过,一下子回到酒店太过孤独,又看到他那么的信息,她脑子发热吧。
“嗯。”
几乎是简单的几句寒暄,彼此挂了电话。
Shirley却再也无法入梦,脑海里的各种想法在这深夜都渐渐清晰起来。一个人的记忆如同本能,怎么可能忘得干净?
最近,她每晚不得入睡,梦里总有两道身影在一起,她看着他们牵手,吃饭,吵架,亲密……清晰得恍若昨日之事。
Shirley将自己放倒在床上,手臂微凉贴着额头,她觉得舒服许多,头顶的照明灯是四叶草的样式,碧色的玉变得澄清透明,蓦地坠了一滴雨水糅杂进去,眼前变得缭乱扭曲,她也慢慢地睡过去。
翌日,她和同事一同去参加B大研究院教授们新课题的研讨会,老教授们讲得意气风发,一上午就晾着茶杯,一滴水未沾,还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,倒比年轻人还有劲头。报告结束,他们还去参观了实验室,因着研究所比较偏远,教授们又不愿意舍下实验室跑去市中心做讲话,因此也就让他们都干脆来了研究所,到了午饭点才有人来接。
几位同行的同事调侃,回到城里可以直接吃晚饭了。
这里是有些偏远。
Shirley本就没什么胃口,酒店的早饭都是安排好的,送到房间,种类都差不多,她就吃了面包和煎蛋,喝了半杯牛奶,到现在竟也不饿。
她正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休息,忽然就听到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整个人失去了意识。
醒来的时候,Shirley在医院,消毒水的味道太过亲切。
在急救部待了这几年,她自己似乎没有生过什么大病,自然也谈不上住院,再者平时那么忙,吃顿中饭的时间也寥寥,也就更加注意健康了。若是不得已生病入院,那也不是病痛带来的折磨了,而是时间从她眼前溜走的焦灼。
她适应了一下光线。
有人喊她。
“夏莉?”
什么怎么样?她很好。
Shirley张了张嘴吧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,简直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发出的残喘。
她忽然有点紧张。
手指动了动,有人抓住她微微发颤的指尖给了一点安定。
随即,她听到许多脚步声靠近。
等她再度醒来,人已经回到S城,她也彻底清醒过来。
在S大附院的VIP病房里住了一周,她已经完全恢复。
她试图办出院手续,要求复职上班,全都石沉大海。
她知道是因为他。
那个男人突然出现,在B城。
那天中午他们的车从郊区回去市里,开了过半的路程,突然天色一沉,疾风骤雨便猛烈地袭了过来,司机在和身边的人说话,也没注意,一下就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去——
他的出现太过意外,忽然就出现在她身边,守在病房里一晚没有合眼,翌日,又风驰电掣地安排了回城,她知道自己一路都被他抱着,一直到S大附院的病床上,他才将她放下。
她没有拒绝或者反抗,只是觉得自己浑身都痛,又累极,除此以外,她什么也没想。
一直靠在他的胸口,他衣服上的冷香,她已经牢牢记住,现在鼻翼稍稍扑动,她似乎就能闻到那个味道。
Shirley用完午饭,倒在床上。
看了看手机,都是爸爸发来的,还有Shire的语音,无非是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。
当然,她没有告诉爸爸自己在医院的事,一是怕他担心,更重要的是,她不愿意Shire来这里。因此,她和爸爸说因为天气缘故还要在B城滞留一个礼拜。
这个礼拜若是再不回去,她是要露馅了。
到了下午6点多,Shirley反射性地醒来,因为这个时候,他差不多已经坐在她身边了。
今天,她睁开眼,白花花的天花板。
他没来。
她盖好薄毯,翻了个身,继续睡。
只是又没过多久,她听到声响,呼吸倒有些急促了。
她有点懊恼自己这个样子。
来的却不是他,而是他的秘书,她记得他似乎叫Echo?
“夏小姐,你好。”
Shirley坐起来,请她坐下,“你好。”她隐隐感觉有事。
“夏小姐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,明天就可以出院,会有人来接您回去的。”秘书小姐说话的声音相当好听,温温的,极易容易亲近。
Shirley微微讶异,只是这个?
那何必还要让秘书专程跑一趟,直接短信或者电话都要方便得多。
又或者,这就是他的做派。
Shirley无聊地想。(未完待续)